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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身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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呼吸到外頭寒冷的雪氣,奚容昏蒙的腦子徹底清醒了。

沒走幾步,就看到了不遠處的雪青松木下坐著個人,光華奪目的雀羽鬥篷也掩不住的清瘦,不是宮椋羽還有誰。

他怎麽坐在這裏?

回想起之前就被他撞見,剛剛又和宮秋庭在禪房那般,不會又被看見了吧

奚容搖了搖頭,屋外若是有人,宮秋庭自然能知道。

就算有他真走到了那房前,門關得嚴實,宮椋羽又怎會知道她在裏面。

這時凝玉也追到這邊,遠遠看到宮椋羽那身碧落色羽毛緞在雪中獨出風華,她總算是舒了一口氣。

奚容姐姐要去探問二公子傷勢,她受命陪在大公子身邊,誰知只是回身取手爐的功夫,就不見了大公子的身影,問旁邊的小廝只說大公子先邁步進去了,她只能找進來。

尋摸了一圈總算這個小院子裏找到人了,大公子要是又丟了,凝玉全家的小命都不夠賠的。

奚容上前,想自雪地裏拉起他:“怎麽自己就亂跑,也不等等凝玉?”

宮椋羽卻避開了手,兀自將頭轉向松樹後的雪坡下,悶坐著不答話。

他這是生氣了嗎?奚容總覺得自己要窺見什麽端倪,但沒頭沒腦又尋摸不到,知道跟著在他身邊蹲下。

“奚容姐姐,我……”凝玉個性膽小又有點咋呼,但心眼實誠,走過來就要解釋。

“也怪我把大公子留給你一個人看著,我們都不要有下一次了。”奚容說道。

凝玉規規矩矩行了個禮:“是,奚容姐姐。”

見宮椋羽還在地上坐著,又小心問:“奚容姐姐,大公子這樣坐在雪地裏,不要緊嗎?”

奚容低頭從他花卉紋織金面長靴,看到了頭上青狐皮雪帽,才說道:“無礙,我會看著,你去瞧瞧老夫人他們現下在什麽地方。”

宮秋庭和大老爺是今早一遇見就出了意外,怕是也顧上說宮椋羽的事,待會大老爺打老夫人那聽說了,只怕立刻就要見到人。

偏現在宮椋羽在這自閉著,她該開解一會兒才是,不然待會只怕他更加不適應。

“怪我把你丟下一個人先進來了?”

凝玉聽話走了,奚容才試探著問宮椋羽。

宮椋羽透不進光亮的墨瞳無神地看向雪坡,奚容跟著探身去看,原來兩只紅翅壁雀在奪食。

雪天裏難覓漿果,如今為了一只筍蟲,你爭我奪,翅膀拍打得雪花紛揚。

“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兩只鳥兒在雪地裏奪食呢?”她既得不到應答,就自言自語,“有這功夫打架,為何不去另尋別的。”

宮椋羽突然轉頭問她:“讓誰去尋別的?”

瘦削的臉這幾日養出了些光彩,但雪地一襯,墨眸白皮愈顯憔悴灰冷。

原來不是同她生氣,是看野鳥看呆了。

奚容放下心來,撐著臉兒笑,見那兩只壁雀一大一下,隨口說道:“我如何知道,打不過的那一只吧。”

野獸野禽本就弱肉強食,她這麽說也沒錯。

“那另外的怎麽辦?”他像只呆雁,非要問個明白。

奚容答:“另尋別的唄。”

可漫漫冬日裏,它或許就尋到了那一口吃的。

只喜歡這一口吃的,偏偏就是別人的了。

那些濕潤的聲音,纏綿的哼吟,還有親密的低語,都是奚容對待別人的模樣。

宮椋羽不再說話了,線條淩厲的側臉微垂,磕在抱坐的手臂上,霧沈沈的黑瞳裏仍是那對相爭的壁雀。

奚容也覺得兩人的對話亂七八糟的,遂陪他安靜下來,靜坐賞雪。

那對壁雀且爭且動,很快就被竹子遮住了,她有些尋根問底的好奇,側身想繞過那竹子,瞧瞧是哪只雀兒贏了。

卻沒想到身子探得有些出去了,腳下積雪一滑,奚容失去了平衡,

這本就是平緩的小坡,底下也是松軟的雪堆,滾下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。

但一只手拉住了她,宮椋羽的披風在雪地裏旋了個圈兒,消失在坡上,兩個人擁著滾了下去,直摔到了松軟的雪地裏去。

爭食的雀兒嚇得飛入竹林,再不知是誰搶到了竹蟲。

奚容只覺一陣天地翻轉,等停了下來,她就趴在了宮椋羽的胸膛上,他的手臂正緊緊箍著自己的腰背。

她忙要起來,卻被箍得死緊,只能說道:“大公子快起來,待會雪會把衣裳打濕的。”

宮椋羽不為所動,他正回憶著自己聽到的、那些奇怪的聲音,總是在困擾著他,讓人不由自主地一遍遍想起。

奚容雖然身子玲瓏,但隔著厚實的冬衣,兩人貼近也沒什麽感覺。

他瞧著她張合的唇,記得在馬車上的時候還是粉色的,但是從那間房裏出來,就變得鮮紅欲滴。

宮椋羽忽然想再試一試那晚他們唇瓣相貼的動作,但奚容已經生氣過一次,不準他再這樣了。

他們這裏碰在一起,才發出那種聲音的嗎?

手指不自覺撫上了她的唇,他蹙緊修厲的眉。

奚容如遭雷劈,等他碰上覺得有絲絲疼痛,方才意識到宮秋庭親得太狠,柔嫩單薄的唇瓣現在還腫著。

他是不是發現了?

慌張讓她掙紮了起來,可宮椋羽像是著了魔障,怎麽也不動彈。

“大公子,快放手啊,起來了!”清潤柔和的聲音帶上了幾分厲色和焦急。

僵持了片刻,宮椋羽察覺到一股無力憤怒的情緒,他什麽都想不清楚,只能憤憤地松了手,臉甩到了一邊去。

奚容翻身跪坐起來,她不知這人突然發了什麽癡,但現在不知什麽時候就會來人,想想他的動作,還是少質問為妙。

強硬地把人從雪地裏挖出來,怕打著他身上的雪粒。

她苦口婆心勸著:“大公子要鬧脾氣,回去再鬧好不好?現下先站起來讓奴婢看看上到哪裏不曾。”

說著去查看他今早燙傷的那只手,所幸無礙。

她放軟了聲音,說道:“大公子,有什麽事我們今晚再說可好?奴婢會陪著你的。”

宮椋羽聞言還是心悶,但到底也不知道說什麽做什麽才能解了焦悶,只能依言起身,然奚容拍打掉一身的雪。

這時凝玉還真的跑回來了,見人不在原地,還喊了幾聲,奚容在坡下回應著。

她清秀的臉在坡上出現:“老夫人和大老爺正找大公子過去呢,你們怎麽在底下啊?”

“這就過去,剛看野雀兒滑了一跤滾下來了。”奚容忙應道,又讓宮椋羽在身前轉了一圈,看有無哪出不妥。

老夫人和宮成玉正在同玄方丈的禪房裏坐著,他們加快腳程來了這邊。

禪房裏只有三人,大老爺今早一見到兒子就出了意外,宮秋庭又不好在外人面前同他說宮椋羽之事,他是現在才知道,自己的大兒子居然找回來了。

即使是多年喜怒不形於色的中書令大人也不免失了持重,“這,怎麽會?”宮成玉瞪大了眼,手中茶盞拿起又放下,急站起來,“他人現在何處?”

老夫人說:“他今日也一同來了淳業寺,你若想見,讓人找來就是。”

“自然要見,”當年大兒子是埋了的,他怎麽也不能相信還能活著,“快快尋來。”

老夫人吩咐了一聲萬嬤嬤到外頭傳話去了。

等候的間隙,宮成玉又多問了些個中詳情,聽罷又是疑慮:“就不會是有人蓄意……”

老夫人擺了擺手:“你且見過再說吧,椋羽的身世是秋庭在查,他總不會出差錯,只是不知如今查得怎麽樣了。”

聞言宮成玉也不再置喙,他這個兒子雖個性孤潔,但大度尤容,辦事穩妥,他沒什麽信不過的。

派人去找的宮椋羽還未到,宮秋庭就先過來了。

“知道祖母父親擔憂大哥之事,安丘之事已經查清了。”門口傳來金石絲竹一般悅耳的嗓音。

宮成玉道:“二郎進來吧。”

一雙銀白長靴邁入,宮秋庭立如芝蘭玉樹,低頭作揖喊道:“祖母,父親。”

老夫人片刻也等不得了,問道:“查得怎麽樣了?”

“大哥,確實是父親親子,秋庭的親兄弟。”

這一句結論,被宮秋庭先擺到了臺面上。

老夫人雙手合十低聲念佛,宮成玉胡子微顫,握緊了交椅的椅臂,又催道:“他當年,是如何……”

“兒子沿著那對夫妻所說一路查到了安丘,那家人還在,是一對夫妻並一雙兒女,大哥是他們是八年前自滎陽一個小村裏買的,

照他們說的查回去,正是本家墓園周邊的村中,賣人的那家是十六年前晚間進山打野兔時,聽到了嬰兒的啼哭聲,趕去看時,之間土裏冒出個小臉,哇哇地在哭,

那家人當時還沒有孩子,男人見了,以為是誰家生了不要,就先帶回了家,初時還要,但孩子找到一歲,家中女人懷了孩子……

諸般痕跡和村民口證皆可證明,十六年前,這家人確實撿回了一個男嬰,既然有了自己的孩子,這多出的孩子就成了累贅,等到會走路了,就讓他幫著幹活,睡的是草棚,吃的是剩飯,

大哥被賣到安丘之後,情況便更差一些,一條鏈子就將人栓在了石磨旁,下住地窖,上吃喝和豬狗一處,三五天才跟有一口飯吃,活計也越發沈重,那家人見他瘦得做不了多重的活了,就把人一兩銀子賣給了一對夫妻,正是賣神仙散的這兩人……”

之後的事那兩夫妻也已經交代過了。

宮椋羽這些年來並沒有離滎陽城多遠,宮秋庭查得很快,證據也充分。

“所以當年椋羽並不是死胎,只是形如……罷了,不說了。”老人家一想到因這一層疏忽,就致使大孫子過了十六年非人的折磨,頓時捂住眼睛老淚縱橫。

就連宮成玉也紅了眼圈,深深嘆了口氣,抑不住的滿腹心酸。

“那家人呢,抓回來了嗎?”她顫顫起身,眼神裏射出了年輕時的狠辣來,宮成玉穩住了心神,不再開口,他亦要狠狠懲治這一家人。

宮秋庭道:“滎陽安丘的兩家人都已捉拿,現隨匪寇回了城中。”

這時響起了敲門聲,萬嬤嬤在外頭說道:“大公子到了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大概這兩天要入v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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